张新生,男,1948年出生,著名书法家,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陕西长安书学院院长,陕西英才文化艺术交流中心书法创作部主任,西安终南书画院名誉院长,曾荣获文化部全国第十四届群星奖创作奖。其书法作品先后参加过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办的第八届全国书法篆刻展,《冼夫人》全国书法大展,首届中国西部书法篆刻展,全国册页书法展等活动。
异质禀赋与回归自性
吴川淮
张新生的书法特色就是有激情,有性情,毫无挂碍,任性发挥。乍见他还是一个很谦善的小老头,但是拿起毛笔来,笔如枪,纸如战场,凝神挥毫,忘我投入。他拿笔的姿态,活脱脱就是一种青春的状态,他用笔来抒发满腔的热情。或许你年轻的时候因为用笔的矜持去感受书法的人书俱老,而老年时代的放逸会使你抓住曾经的青春。读他的书法,感觉不到他是一个老头,而是有那么一种力度,穿透纸背,直抵心灵。
张新生的书法是古典中的现代,现代中的传统。他的意识超前,他的现代意识不是来自西方的现代派,而是建立对传统经典的某种叛逆,建立在对北魏乃至明清原创性情类作品的吸收上,建立在创作精神的主体性之上。他来自长安,当代艺坛王子武、崔振宽、杨晓阳等名家都出自长安,长安能出人,长安能磨人,长安土厚水深,长安静水流远。
张新生是一个具备艺术家气质的人,是一个性情中人。
在他身上,有来自长安沃土的那种野性,他的野性,是来自黄土地的那种自然,那种性情。他的作品所透露出的野性和野逸是一种精神,一种原创。这种精神是从谢无量、陶博吾等前辈身上所继承下来的,表达着生命的本真,也表达着书法这种特殊语言中属于个性的形质。虽然他也能写很传统很纯粹的书法,写出很有意思能变通的传统,但守旧的传统不是张新生想要的,他要的是一个写意的传统,充满稚气玩劲的书法世界。
一个成熟的书家,就是在不断接受传统中不断解构,不断让自己的性情再度融入到传统之中,而且他所树立的创作观念已深入到自己书写的层层面面,根深蒂固。张新生的书法中,帖也有,碑也有,草也有,楷也有。对于传统,张新生用自己的考察思路转化为一种非常自由的书写状态。这种自由状态的建立,是对传统建立一种新的语码,一种肢解、解构后的整合,他的笔下,所有的线条墨色都是熟悉的,但同时又是陌生的,带有强烈的个人风格。取自诸体,俯拾即是。
张新生是当代陕西书坛少有的主体性强烈的书家,他用感性化解传统,用激情乃至诗情创作,将传统在自己的笔下陌生化。当代很多书家在其建立的感性系统中常常受理性压抑,丧失了自由的感性与张力。张新生的感性世界是在自己积极的激情创作中造就的,他努力摆脱理性的抑制与规范,以个体完全自由的感性,获得笔墨的解放与放逸。作为一个基层的书法家,无疑,他的创作经验对其他书法家是有着启发性的意义!
长安多寂寞,书道有精神!
新生出新味,笔笔如老根。
这是我看完“孤鼎--回乡证文献展”张新生书法时随口吟赞的一偈。
十年前,我写过文章,称赞张新生是陕西西安长安区的具备异质秉性的书法家。异质秉性不是排入他册,而是一种思考,一种感情,是不同于众的,出类拔俗的。马尔库塞说过,“异质”是 “植根于形式的特殊性质中,植根于它的非压抑的秩序、它的认知力量、它的业已终结的苦难背景。”张新生的异质,是多年自我修炼的结果。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在宁夏工作时,他就开始习书,受教于胡公石先生。受之于师而弘扬之,而且他的创作已深入到另一种境界与层次之中。敢写,敢这样写:他打破日常书写的常规,他要在打破中发现自己。如今张新生已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者,已到了人书俱老的境界,书法愈老愈见自己,愈写愈朝本真写。张新生就是在朝回写,朝生命的本真状态写,天真烂漫,无拘无束,正如韦应物诗中所云“采菊露未晞,举头见秋山。”
从张新生的书法中,可以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快乐智慧”,通过书法书写的一种来自心底的解放与畅意,来表达人生的快乐。书法也使他保持了对于人生的一种积极状态,一种自信,一种身心的解放。书法是一种感性、一种走向自由王国的艺术形式。书法是抒情的,这种抒情体现在某种韵律与格调,某些线质与结构的碰撞,大跨度的变形收拢。在书法中,他把自己的情感、需求和忧伤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书法使他获得高度的精神自足,同时也使他达到了高度的精神愉悦。在他的书法中,有他自己的线条符号与感性逻辑。当书法成为一个对象,成为一个与他的感性非常锲合的美的时候,他所体会的是一种由生命迸发出来的快感。书法是张新生的审美主体与生命表征,征服物质与物欲,回归自性。
张新生借助书法探索自己。在书法艺术所自律的体系中,张新生一直在抗拒着传统所建立的关系,在传统中建立感性,在感性中拆解传统,升华并超越传统,让那些不可忍受的东西变为可以忍受和可以理解的美。书法创作始终处在两难处境:既要维系传统的存在,又要在新的审美形式中拆解那个存在并建立新的存在,赎还传统,和解性情。书法是一种自在的艺术,从传统中形成了自守形式的力量,张新生不断在与传统的打磨中回环往复,用自己感性打碎已经形成的传统惯性,塑造自己与传统相隔相融的艺术世界,与文学想象相联系的一个异质的自在世界。传统不可能彻底否定,传统只能改造,只能填补,只能发现,从传统发现自己的语言结字线条系统,确立一个自由、解放的书法新境界。
在创作草书时,张新生经常要喝一点酒作为引子,进入状态。酒与书法有什么关系?酒能调动情绪,刺激感觉,超鸿蒙,昏希夷。书法不是奥林匹克,作为艺术创作的书法也需要某种兴奋剂,酒就是某些书法家进行创作特别是行草书创作的兴奋剂,很难想象张旭不在酒的刺激下写出什么样的作品。酒的确带给张新生一种创作上的冲动与非理性,而怎么能够达到一定的火候?这还是从作品本身来看。现在他有时候用两个手抓住笔,这是一种特殊的用笔方式,写得依然是碧浪翻江,刚猛劲健。他的书法已经进入了老辣的状态,线条如老根盘绕,结字如醉鬼醍醐,布局如险境横生,气象如禅佛同至。
秋水悠悠浸野扉,翰墨都在此中游。
西山烟雨卷梳帘,日落断桥人独立。
作为一个艺术家,他写得能狂到人所不及,也能静守到人所不及,艺术催白了头,但没有把精神摧毁,相反,他活脱脱地像个小伙子。他不作诗,却偶尔写写类似顺口溜一类的东西,发发感悟。他的生命已熔铸在书法里,自有感慨,曾作这样的诗句作为表白:
学书三十载,荏苒方知笔;
学古亦变古,翰墨过春秋。
何来书卷气,格调有追求;
真草隶篆间,随我各自修。
学书有恒力,古意笔中留;
法帖勤琢磨,磨砚穿笔头。
……
如今张新生依然用他的大笔写凌云大字,用蝇头小楷写经卷佛语,用兼毫长锋画花卉山水,玩微信,搞社交,发脾气,调侃人,自在自性自得其乐,他的工作室有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笔山,那是岁月,那是张新生精神上走过的每一个笔直或曲折的小径。活得如此自然洒脱,就够了。